思维之海

——在云端,寻找我的星匙。

神秘的我

看了《流浪地球》,真香。​前半段想退票。。后半段超神辣。


我常常问自己我是谁。

此刻我正坐在一个油烟味挥之不去的位置上,我让冷掉的泡面静静地占据嗅觉空间,我像是在觅食的贪狼。现在我要捕食我自己。荧屏又在闪动,好像显卡连刷新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但显然,面前的这台机器比我更了解我。输入“我-是-谁”,噼里啪啦一顿敲。蓝色的圆弧开始循环动画,这是在向深度查找答案呢。

只要稍等片刻,屏幕上的查询就有了回应——

“你是刘维,今年44岁,身高175cm,体重75kg,”还伴随着自动播报的声音,像真人一样流畅,“你的出生日期是1996年,出生地点和现居住地都在南京市秦淮区金陵路755号,你的职业是游戏技术美工,你任职于……”

我点了静音——虽然播音的合成妹子声音很甜美,我仍然不耐烦地点了静音。

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。原来我的公司早就帮我上传到深度云上了。

桌子一旁的手机“嗡嗡”地震了一下,我赶紧捞起来。这已经是习惯性的动作。

嗯。又是有人在群里发虚拟红包。我懒得点开,这感觉就像在刮开刚买的彩票一样,喜悦和失落都是我不能承受之物。

我决定保持让它保持量子状态。屏幕变灰了。我转移视线到面前不时闪动的大屏幕上。

我面带严肃地审视着查询返回的结果,滑轮滚动,密密麻麻地看下去,一条、一条。全对应上了。

要我评价的话,公司对员工的画像可谓是鞭辟入里。

可我总感觉缺了点什么。

这种“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藏了起来”的感觉很快淹没了我没剩多少缓存的脑袋,开始溢出了。再这么胡乱地想,昏昏欲睡。

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NP问题。我连忙终止了想象力。

隐隐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。

我朝周围一看,有几个人影快速闪过。有人大叫“着火了!”那声音似远似近。

糟糕,我可不想在没拿到退休金之前就壮烈牺牲。我摘掉通信卡,来不及关掉面前的老机器,抓起手机站起来。我环顾四周,暂时看不见火焰的痕迹。可是整个大厅已经空空荡荡,只剩几个不问世事的家伙戴着耳机坐在角落,我看不见他们的脸,躲在机器的后面,他们的身体却反光一样的五颜六色。我想去告诉他们事态紧急,可是立刻理智战胜了英雄主义,我的脚步轻快地向玻璃门飞去。

在我拉开门的那一刹那,世界好像从静音中解放出来。我有片刻的恍惚。

阳光倾盆地洒下来。遍地都是辉光。我意识到这是长时间地逃离自然的副产品,我闭上眼,让适应过程变得更慢一些。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,听觉就更敏感。我听到,喷泉的声音在左前方,轻轨的声音在下方,人群的慌里慌张倒像是背景辐射一样辨认不出具体的方向。我大声地喘气,可是空气苦涩的油烟味比室内还要重,我咳嗽起来。看来大气还是一样地不好,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无差。

我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。巨大的广告牌映入眼帘,这可不是虚拟成像,而是实打实的纳米材料;一位搔首弄姿的女性在巨幕上,手着最新款的手机,向人们推销着新的电信套餐——她的目光好像一直在盯着我,阳光打在她的脸上,白色更白了。我紧张的心情可没有丝毫放松,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,除了慌慌张张的人流以外,我竟找不到火源的方向。往哪里逃?我看着面前的人们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,心生一种同情。

他们甚至连逃生的方向都不能达成一致。简直是笑话。我心里暗道。

不管那么多了。火往高处烧,我决定往低处走。只要一低头,地面瞬间就变得半透明,从我的视角俯视,我看到下方数百米川流不息的灯火车流。离我最近的是轻轨的轨道,轻轨才刚刚经过,只剩下空空的骨架。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恐高症,人们的生活早已经高耸入云。我目视搜索着最近的逃生楼梯。在那里!大约五十米以外,是最近的安全出口。我飞奔过去,在人流中,竟不可思议地毫无阻碍。楼梯口,只有三三俩俩的人急匆匆地往下走。我意外地看到有人正慢悠悠地往上来。

她戴着半透明的白色无线耳机,低着头,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,步伐很稳。我心中一动。我根本没时间仔细看她,只留意到她全身的紫色。我的心跳开始加速。正在她正要经过我的时候,我拦住了她。“喂,等等,”她的胸脯轻轻碰上我的手臂,她的身形停住了,她猛地抬头。我有些僵化,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场景。我只好正面迎上她直视着我的眼睛。“嗯……嗯。上面好像发生火灾,你最好……”我不知道我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。

“什么?”她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大声。她摘下耳机,后退一步。

“上面着火了。”我的词语变得简洁。

“在哪儿?”她的声音变得正常。

“上面。”微微抬一下头,我尝试用眼神示意的方式让她理解。

“天上?”她的理解能力大大超出我的认知。

“当然不是!——反正你不能再上楼梯了,往反方向走吧!”我大声说。

她的眼神充满疑惑,可最终她还是选择接受我的建议。她跟在我身后,我们走出了楼梯。

这一层分布的都是轨道,列车在轨道上疾驰,整个平面被轨道分成无数细碎的小片区域。这一层的人好像比上一层更多。在等候区已经排起了长队,人们的声音更加嘈杂。

“喂,——喂!”

我听到声音向后循视,“又怎么了?”

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大家都表现得这么紧张?”她终于后知后觉地观察到人们的慌张感,“你说发生火灾,可是在哪儿呢?我什么都看不到。”

“等你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。”我冷冷地回应,我尽量表现得镇定,“现在就是最好的逃离时机。”

“可是往哪里逃呢?——”轰隆一声,前方的站台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,断裂的金属支架在空中飞速扭曲,击中了几个不幸的路人,他们发出惨叫,随后也坠落下去。“快趴下!”我喊道,按住她的肩膀。在小幅度的地动山摇以后,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,这个缺口沿着轨道一直蔓延了数百米,已然是不能通行。原本在站台周围聚集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开去。

我有点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火灾了。从头到尾我连一颗火星子也没看到,而周遭发生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的前兆——这场灾难可能要比一场纯粹的火灾来得可怕得多。然而究竟没有时间留给我思考。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塌陷的边缘往下查看,这个距离有点高,似乎更下面的一层也被砸出了一个大洞,紊乱的气流让我有些恐高发作,于是我退回到一个安全位置。我回头又看了看,那个年轻的小姑娘吓得不轻,显然还没换过气来。

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,一是往回走,回到最高层,这个选择目前看起来不是很明智;二是往下走,如果再发生塌方的话,处境就会更危险了。两个选择都有一些运气成分。这时我终于想起来看看手机,网络连接的图标已经成了灰色。“你的手机还能连上网吗?”我朝她问。经过十几秒后,她似乎已经镇定下来。

“我不用手机……我植入了阿贝思。”她深呼吸了几口气,“现在应该没有几个人还用着手机这么原始的东西了吧?”

“我连不上网,你要找什么?”她问。

“你的……阿比斯……本地有这个区域的三维地图吗?”

“是阿贝思。我找找,”说着,她闭上眼睛,又半晌才睁开看着我,“好像有……”

“查查最近的安全通道在哪?”目光之所及,我根本看不到任何安全出口的标志。

她又闭上眼睛,扶着栏杆站起来,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,身体转了两三圈,最后停在一个方向——“那边,好像很近!”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——那是塌方所在的方向。“此路不通!”我有些哭笑不得。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,连忙又闭上眼睛寻找起来。“往下的出口。”为了保险起见,我补充道。

她“嗯”了一声,“找到了!”

“有多远?”“大概……三百米左右。”

这样大概不算太远。“那赶紧走吧。”

我们从人流中穿行而过,从这里到安全出口的路十分顺畅,路途中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。但当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,才发现这个出口已经人满为患,周围至少聚起了上百人。

地面又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。

“看那里!——”人群中传来惊呼。在这层的东南方向的远处又出现了一次塌陷,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严重,那塌方的区域不断扩大,离我们所在的地点越来越近。一架疾驰而过的列车来不及刹车,冲出了断裂的铁轨,坠落到我们的视线以下,几秒后从下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。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火灾了!人们拼命地向逃生楼梯涌去,可是效率似乎没有任何提升。

我不能再犹豫,“这条路是死路,得找到另一条路才行。”

(待续)